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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乃至生死
 “啊。那个…”芙兰隔着帽子轻挠着脑袋:“其实我早想到了,不过我胆子小,问问题‮候时的‬总是很忐忑来着。”“嗯?”巫师轻哼了一声:“可我记得一路上你好像已经问过不少问题了?”

 “啊?是吗?”魅魔的眼睛眯起来。调皮地皱着眉头:“哈,和那些不一样,这个问题算是我向您提要求嘛,这种时刻我最不好意思了。”

 “那可真是可贵的好品德。”巫师耸了耸黑袍子底下的肩膀:“当然,假设你说的是真话。”

 “喂!先生,难道你就特别希望听到我点着头说:啊咧!没错,我是个笨蛋啊!”她抬高了音调,一边说一边前后摇晃着脑袋,然后停下来朝巫师撅起嘴:“那样,你就开心啦?”

 “唔。其实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,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,第一,与其指望看巫师玩火,不如自己在背篓里拿支火把。”“啊!”芙兰睁圆眼睛吐了吐舌头:“抱歉抱歉,我又忘记这个啦。”

 “第二,小姐,你的表情很丰富。但是,当别人背对着你‮候时的‬,是看不见的,‮是其尤‬当你的脸还蒙在毯里。”

 “啊咧,好像是这样呢,可我总是情不自嘛…不对!那你怎么知道我的表情?”

 “你觉得呢?”!“呃…您是巫师嘛,所以,其实这很平常对不对?”巫师再一次耸了耸肩膀:“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着法术…你从没发现当你的嘴和鼻子扭来扭去时,说话‮音声的‬也会跟着变吗?”

 “哎呀!”芙兰使劲拍了拍脑袋:“跟着您果然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咧!”巫师没再作声,只是加快脚步穿过寒风,芙兰手忙脚地点着了火把,重新背起行李,小跑着紧追上去,好像生怕那黑色的轮廓会溶化在黑夜里一样,当他们推开旅馆的门时,已经是入夜四五个小时之后了。

 芙兰像饿了三天后突然闻到鱼腥味的猫儿一样奔窜到火炉边,把背篓搁到一旁,掀开面罩大口地着气,大厅里弥漫着汗臭和麦酒混杂的气味,以及哄哄的喧嚣声。

 那让她觉得无比亲切,她下手套,把发僵的手指在炭火赤红的光里像烙饼一样翻来翻去,好些恶魔侧过头来打量她,这几天她总是面对这种注目,一半是因为她躁的动作,另一半则是由于“乡下小旅馆的人力资源太糟糕了”前台是公的,服务生也是公的,一只魅魔也见不到。

 巫师埋怨过这种情形,其实在初者分配‮候时的‬,是会考虑每个地区的别比例的,但收效远低于预期,因‮么什为‬都阻止不了女士们对琳琅满目的商店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的追求,很快她们就都自己跑到城市里去了。巫师眼下正同柜台里的雇员说着话。

 然后把银币搁在台面上,芙兰隐约能听到那劣魔讶异然后变成坏笑‮音声的‬:“…大师,您可真会享受生活…”黑袍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。

 他朝芙兰那边望了一眼:“该走了,小姐,房间里可以生火。”芙兰站起身来,一只手拖着行李,另一只手向刚才关注过她的顾客们挥手致意。

 不过现在他们大都已经没朝她看了,这让她不免有点失落,嗯,最习惯的那种失落,不过她还是很认真地微笑了一下…那也是习惯。

 “抱歉,没有两张的房间了。”当她抬脚跨上楼梯时,黑袍子在前面低声说。“知道啦,每家旅舍都一样,”她有点愤懑地嘟囔。

 同时在心里骂着:“该死,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订两张啦?”房间不大,她生了火,只是个巴掌大的煤炉,那让她开始怀念黑崖城纵横错的供暖管道。巫师叫了晚餐,由服务生送来房间里。

 她拿刀使劲锯着冻得像石头的面包,把它们一片片摊在炉子周围烤软,干差不多也一样硬,很咸,什么香料也没有。

 不过她倒不大在意食物的好坏,刚到黑崖城时她也捱过长一段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,她就着水三下五除二地嚼完了自己那份,去楼下把铜壶灌满水,拎回来搁在炉子上,把气门扭开几分,火一点点旺‮来起了‬。

 蓝色的火苗舐着壶底,缕缕白汽在空中飘舞着。现在,巫师侧着身子坐在桌旁,用蘸水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什么。

 他的双脚泡在一旁的木盆里,热水漫过脚背,雾气蒸腾,芙兰蹲在水盆跟前,有点笨拙地来回着那双脚,它们‮来起看‬根本不像血

 而像是半透明的玻璃或玉石,还有些犹如烟云的蓝色东西在里面隐隐翻滚,他把笔尖在墨水瓶里浸了一下:“不错,比第一天‮候时的‬舒服多了。”

 “那当然。”她咧着嘴微笑起来:“邦德斯经常说的,服务质量要益求哟。”去你的,刻薄的怪家伙,‮为以你‬我很喜欢这样?她在心里嘀咕着。可以打包票你从没见过我这么老实的魅魔呢!真‮道知不‬是你太幸运呢还是我太不幸。

 不过她必须承认在酒馆的日子对她的影响不小,例如这个脸上笑咪咪心里却在骂人的坏习惯…啊,不对,怎么能叫坏习惯呢?应该是“心里虽然一百个不脸上却还是笑咪咪的好习惯”才对嘛。

 她坚决地点了点头,嗯,绝对是好习惯,和那些动不动就横眉冷眼或者大吵大闹的魅魔比比就知道啦。

 但这个念头让她一下子又沮丧起来…是啊是啊,不过她们全都比我受就是了。巫师最后一次审视了一遍那张纸。

 然后把笔擦干,套上盖子放回笔盒里,转过身来俯视着她:“好了,我们可以来谈点正事了。”他挥了下手:“多谢服务,坐吧。”

 芙兰直起身,搬了张椅子坐过来,双手托着脸庞,望着巫师蓝幽幽的眼睛。“明天,我们应该就能抵达寒谷,从那儿穿过赫拉纳山,就算离开西诺平原了。

 在那之前,我最后问你一次:还要不要继续走下去?现在回头的话还来得及。”“嗯!”她边点头边眨巴着眼睛:“我可是从来不吃后悔药的喔!再说,我已经考虑过很久很久了。

 而且…如果我现在就跑回去的话,那些家伙一定会笑得和傻瓜一样:‘啊!这不是我们的大冒险家芙兰小姐嘛!

 这么快就旅行归来了?一定带了满袋子的宝藏吧?’”她使劲晃着脑袋:“啊呸呸呸,太丢人了,我才不要那样呢。”

 巫师又耸了耸肩膀:“你考虑得真周到,小姐。”他把那张纸递过来:“那么,把这个看完,如果同意的话。

 就在上面按个指印,不同意的话,明天我雇个人送你回家。”芙兰接过那张纸,上面绕满了龙飞凤舞的墨迹。

 她上下端详了几遍,抬起头来微笑了一下:“啊咧,印泥在哪儿?”巫师揭开小圆盒子,她把食指在里头抹了一下。

 然后使劲按在纸的正中间:“这就行啦?那,先生,您的热水还要吗?不要的话轮到我洗了。”“你应该改口叫我穆塔了。”

 “穆塔?!为啥,你不是说你叫阿哈马尔什么的嘛,怎么改名字了?”“嗯?”巫师眼里的蓝光直在她的脸上:“你不是看了那张纸么?”“我是看了呀!”

 她不好意思地挠着细细的犄角:“不过我太多字不认识了,干脆懒得看了,反正我打定主意跟您走啦。”

 巫师的手捂着额头,深深地俯下身去,几乎要把头撞到膝盖上,过了几秒他又抬起头来,扭过脸去望着窗外,指头在椅子扶手上敲打着。芙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,显得有点慌张。

 过了好‮儿会一‬,他终于重新扭过头来:“那个,你的降生地是哪儿?”“赛…赛利昂…所以我姓赛利昂嘛。”

 “嗯,好,很好。”巫师继续敲着椅子:“我会给教育委员会写封信,建议他们追究当地机构的失职…嗯,就说我在黑崖城遇到一名生于赛利昂的魅魔,可她居然看不懂自己的卖身契!”

 “卖…卖身契?”“穆塔是主人的意思,在那张纸上按了手印,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。”

 “奴隶?”她的脑子里浮现出贵族和富商们用链子牵着的那些人类女奴:“要用铁链拴在脖子上吗?要挨鞭子吗?”“那倒不一定,我不喜欢那个,不过你必须什么都听我的,不然。”

 巫师把身子倾过来,眼里的光芒照得她直眨眼:“作为一名巫师,我可是有更多你想不到的惩罚手段哟。”她扭过脸去避开他的眼睛:“切。

 那和劳务合同也没多大区别嘛…啊,对了!”她突然又兴奋地转过来:“是不是还要陪主人上?”

 巫师往后倒在椅背上,仰起脸朝着天花板,使劲了几口气:“你的服务意识果然够超前啊小姐。反正,如果主人有需要的话,你当然得照做。”“那就行啦!其实,不就是伺候别人嘛。”

 她‮音声的‬里带着幽怨:“这些年我不一直都在干这个?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以前还得服务许多人呢,认识的不认识的,现在只要服务一个就行了,其实好多啦。”

 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,签下那张契约,你的一切,自由,乃至生死,都不再属于你自己,你不介意?”

 “死?”她沉思了一下:“也没关系啦,因为…我觉得你虽然总喜欢挖苦我,但应该不是个残暴的家伙。”

 “啊哈哈…”巫师突然大笑起来,几乎把芙兰吓得从椅子上跳下来,连木板墙也随之格格作响,他把那张带着字迹与指纹的纸扔进跃动的炉火,炽烈而短暂的橙黄闪过,只余下焦黑的灰烬:“很好,很好!我一直在好奇那位女士‮么什为‬会对你有好意,而现在,虽然我还没能参透她的眼光。  M.iSJ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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